展陈故事——硝烟散尽忆羊山(2)
日期:2018-01-26 09:01:27 阅读: 次
激战羊山
陈再道
羊山集,是金乡城西北的一个大镇,有1000多户人家。村镇背靠羊山。羊山东西长约5华里。远处望去,犹如一只绵羊卧在那里。最东面的一个山头,称羊头;中间一列较高的山头称为羊身;西面斜坡上有许多小山头,老百姓叫羊尾。抗日战争时期,日本人曾在这里安据点,在羊山上修筑了不少坚固工事。宋瑞珂率六十六师师部及其一八五旅、十三旅(欠一个团)等部,在羊山集固守待援。其一九九旅尚在金乡。六十六师是由原六十六军整编为师的。这个部队是国民党的嫡系。总参谋长陈诚过去曾经在这个部队任职。部队装备优良,营连干部是军校毕业生,军事素质较好。中将师长宋瑞珂是黄埔军校第三期的学生,在陆大将官班也学习过,宋比较精明能干,在国民党部队的将领中算是出色的人物。1946年6月,国民党部队在大别山围攻我李先念部队时,宋瑞珂率部打响了全面内战的第一枪。豫北战役中,第二快速纵队被歼时,宋瑞珂见势不妙,迅速后撤,才免遭被歼。只是一九九旅一部在白寺被我包围,损失2000多人。前两天,在谢集又被我歼灭一个团。但其主力并没有受过大的打击。陈再道
羊山集之敌被我们包围后,孔庆德、雷绍康、周发田3个旅长,纷纷要求立即向敌人发起攻击,并都提出要担负主攻任务。他们说,过河后,人家一纵、六纵已歼灭敌人3个师,我们只是小打小闹的,战果不大,战士们憋着一股劲,要求快打。我说:好吧,你们回去加紧准备,待命出击。我和陈锡联同志商量后,决定7月16日晚向羊山之敌发起攻击,我们二纵从西面攻;三纵从东面攻;冀鲁豫独立旅在羊山南面的万福河打援。刘邓首长同意后,我们令五旅攻占羊尾,得手后向山上继续攻击;四旅由羊山集西端向东攻击,尔后沿西街向东发展。三纵从东面攻,两个团攻羊头,四个团从东门向西攻击。因下雨攻击时间推迟一天,17日黄昏,各路突击部队同时向羊山集和羊山展开攻击。炮声、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。每前进一步,都遭到敌人顽强的抵抗。经过彻夜激战,我二纵十团、十二团和十四团等部攻占羊山集西端部分民房,五旅十五团占领羊尾一些山头。三纵部队占领羊山东面一些山头和羊山集东街部分民房。
18日拂晓,敌人在羊山制高点上的炮火和轻重机枪掩护下,向我攻击部队实施反冲击。由于我部队暴露在敌火力网下,加上队形密集,遭到重大伤亡。大部分是受到山上敌人炮火攻击而伤亡的。陈中民、梁俊亭、王一、窦洪年、董家瑞等十几个旅团干部均负了伤。天亮了,继续攻击将会受到更大伤亡,我攻击部队大部撤出。五旅十三团、十四团各一个营在羊尾继续坚持;四旅十一团在西街外面几家院落坚守。十团外撤时,七连指导员辛洪增率领一个排32名战士未能撤出,他们占据村西头两个院落和几个地堡与敌人战斗,一直坚持了3天2夜,20日我再次攻击时,才与主力会合。
第一次攻击未奏效,主要原因是战前准备不足。战斗发起后部队进展情况掌握得也不够准确。攻击开始不久,五旅报告说已攻下羊尾,正向羊身发展,我就让四旅向羊山集攻击。实际上没有攻占羊尾,更没有占领制高点,只攻下一些小山包。天亮后,敌人居高临下用火力向我反击,部队队形密集,遭到炮火杀伤。
7月19日晚,我们准备向羊山实施攻击。但这一天下起大雨,交通壕和工事里灌满了水,给我们增加了不少困难。好处是敌人飞机来的次数少了。20日晚,我们继续向羊山集展开攻击。五旅由羊尾向山上攻击;六旅接替四旅由西面向羊山集攻击;四旅位于羊山集西南地区,配合三纵九旅准备北打羊山突围之敌,南打金乡之援敌。三纵仍从东面攻击。独立旅仍在万福河一线阻击敌人。这次攻击吸取上次攻击伤亡大的教训,采取稳扎稳打的办法,攻占一地,巩固一地,逐步前进。战斗发起后,就和敌人展开激烈的争夺战。我五旅攻占羊尾后,继续向山上攻击;十六团、十七团占领西关后,向羊山集西街冲击,十八团从南侧直插西街。六十六师多次反击均被我打退。战至拂晓仍未能将敌全歼。羊山制高点敌之炮火仍向我们轰击。我令部队巩固已占领的阵地,准备夜间继续攻击。往后的几天内,我们五旅的部队从羊尾逐步向山上发展,敌人占据的山头和暗堡,一个个被我们攻占;六旅主攻部队沿西街逐步向东发展,每攻占一座院落都要经过反复争夺。
7月19日,蒋介石飞到开封,召集他们的前线将领们开会。令二兵团司令王敬久率部从金乡向羊山增援;令四兵团司令王仲廉率部经曹县向羊山集增援,以解宋瑞珂之围,救出六十六师。为此,蒋介石下令从西安、潼关调整十师、骑一旅,从洛阳调二零六师,从豫北调四十师,从武汉调五十二师之八十二旅,从山东抽调七师、四十八师、五军、八十五师等,驰援鲁西南。
前几天,王敬久在金乡指挥部队不断向北攻击,每次攻击均遭到冀鲁豫独立旅的顽强阻击,不但到不了羊山集,就连万福河以南的石店也未能攻占。这个村距金乡不到10华里,距羊山集10多华里。7月22日,王敬久下令鲁道源的五十八师和六十六师之一九九旅,坚决向羊山攻击。并配属其坦克、榴炮营,限当天12时到达羊山集,否则以军法从事。鲁道源让一九九旅旅长王士翘率部打先锋。一九九旅渡过万福河之后,就被我友邻九旅、独立旅和我们四旅一部包围,经激战将敌全歼。王士翘被俘。鲁道源率部缩回金乡。王仲廉指挥的部队开始从曹县向冉固集地区推进,但进展甚慢。
7月23日,军委毛主席下达指示。有一段电文是:“对羊山、济宁两点之敌,判断确有攻坚把握,则歼灭之;否则,立即集中全军休整十天左右,除扫清过路小敌及民团外,不打陇海路,不打新黄河以东,也不打平汉路,下决心不要后方,以半月行程直出大别山,占领大别山为中心的数十县,肃清民团,发动群众,建立根据地,吸引敌人向我进攻,打运动战。”并指示陈谢兵团8月下旬挺进豫西,华东野战军的西线兵团进入鲁西南牵制敌人,配合刘邓大军南下。
这一天,刘邓首长亲临羊山集前线,向我们纵队领导同志传达了中央军委的指示精神。
我来到十三团三营的阵地上,这个营和十四团、十五团各一个营全在羊尾的小山包上坚守阵地。三营营长何福田向我谈了他们坚守的情况,然后领我到各班看了看。各个班都在开讨论会,研究夜间如何向山上攻夺碉堡。七连连长郭义堂见我来了,高喊:“敬礼!”战士们都站起来。我一看,有的只穿一件背心,有的穿着裤衩,满身都是泥。我说,你们在这些小山头上坚持七八天了,要不要下去休息一下,让其他部队……我的话还没说完,一个胳膊受伤的战士,交给我一份按有血印的请战书,他说:向首长保证,剩下一个人也不撤,我们要求当突击队,尽快总攻!
回到指挥部,我们将视察情况进行了研究,并把下一步如何总攻,向刘邓首长做了汇报。刘邓首长很快下达了总攻命令。决定我们二纵仍由西面向羊山集及羊山攻击;三纵八旅由东面攻击;六纵十六旅和三纵七旅从北面向羊山制高点攻击。我四旅及三纵九旅和冀鲁豫独立旅在南面堵击和打援。野战军的主要炮火都调来参加攻击作战。原定7月26日傍晚向敌发起总攻击。结果,这天中午大雨倾盆,一直下到黄昏才停止,壕沟里灌满了雨水,掩体工事被冲垮,总攻计划无法实施,只好推迟到次日总攻。事后得知,26日这一天,蒋介石曾向他的部队下达命令,说我军长途跋涉,粮弹缺乏,又值大水,交通、通讯困难,这是他们歼灭我军的良好时机。“此战若予以彻底打击,则结束山东战争,指日可期。自明日起,各部队即应逐渐与匪主动接战,望各级官兵猛打穷追,达成任务。希饬遵照”云云。但是,他的部队并不完全按照他的命令行事。这时,王仲廉率整十师、二零六师及八十二旅由曹县进抵冉固集地区,距羊山集只有一天路程;金乡敌人离羊山集更近,只有20多里。如果援敌“主动接战”,进展迅速,就会影响我们总攻,甚至会把六十六师接应出去。当时我心里实在着急,如果明天再下大雨就麻烦了。
7月27日,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升起。天气晴朗,万里无云。天怨人怒,看来困守羊山的国民党部队真是气数已尽。下午6时半,我们各路大军开始向羊山发起总攻击。我们的榴弹炮、野炮、山炮和迫击炮向羊山山头不停地轰击,整个羊山硝烟弥漫,炮声雷鸣。战士们随着炮火延伸,向羊山主峰和羊山大街冲击。战至22时,七旅和十六旅的主攻部队攻占羊山,占领羊山制高点。我五旅部队也占领羊山西侧。敌人多次进行反冲击,企图夺回羊山高峰,均被我们攻占主峰的部队打退。战斗异常激烈。与此同时,我六旅3个团从西关冲进西大街,逐屋逐院向东发展,有时一座院落要反复争夺多次。周发田、刘华清亲临西大街指挥战斗。十三团的部队也从羊尾冲进羊山集。三纵部队从东面攻进东大街。整个羊山集的敌人被我们攻击部队分割、包围。但敌人仍在顽抗,羊山集内短兵相接,巷战激烈。六十六师不愧为蒋介石的嫡系部队,打得相当顽强。我们每占领一个碉堡都要经过激烈拼搏。十八团攻到大街中心,一座坚固的地堡出现在眼前,地堡内四挺机枪封锁了我们前进的道路。团长李开道当即命令一连连长刘茂胜将这座碉堡干掉。二班的战斗小组姜金城、于树贞两人带上许多手榴弹冲向碉堡。开始他们从射击口夺敌人的机枪,由于枪筒打得火烫,夺了几次没有成功。最后他们把八个手榴弹从射击口塞进碉堡内,“轰轰”几下爆炸声,碉堡里的机枪不响了。十八团又向东冲去。这样的争夺战,敌我两方伤亡都很大。就拿十八团来说吧,这时仅营的干部就伤亡了好几个。十八团一营的指挥员只剩下教导员韩镜一个人了。
天亮了,又是阴雨连绵。这天是7月28日。我看了看手表,已是上午9时半。羊山集的枪炮声渐渐稀疏。我从西关外一个掩体走出来,想到羊山大街看看情况,作战参谋拉住我不让出来,因为金乡城的榴弹炮天亮后就盲目向羊山集西部发射。我刚进入掩体,外面的炮弹就爆炸了。
从电话里得知:五旅十四团、十五团攻占羊山高峰西侧后,正从山上往下打,十三团三营正沿大街向东发展;六旅3个团已越过镇中心继续向残敌发起攻击。韩镜率一营向东攻击时,遇到十三团三营营长何福田。何对韩说:我从前面那个院落外面穿过时,院内的敌人向我射击,听声音似是手枪和手提机枪,很可能是敌人的指挥机关,我正在找七连准备往这里打。韩镜说,我马上派人去打。二连指导员葛玉霞和排长白振东带领一个排30多人,冲进这个高楼的院墙,向还击的敌人打了一阵手榴弹和机枪,就喊:缴枪不杀,优待俘虏!接着,敌六十六师参谋长郭雨林就走出来,代表宋瑞珂向葛玉霞表示放下武器。
后来宋瑞珂写的回忆羊山集战斗的情景,谈到当时放下武器的情况是这样写的:“……到27日夜半,羊山集北侧石头山之制高点被攻占。当即召集各旅、团长及幕僚人员直属营长研究对策。一八五旅旅长涂焕陶说,逐屋守备,还可支持三天。我说,羊山制高点已被占领,全村情况了如指掌,已成瓮中之鳖,最多支持到次日中午。涂仍坚持逐屋守备。通讯营长陈光复原想建议天亮前突出去,见涂坚持要守,未便说出。天亮后,大雨倾盆,仍继续战斗。到28日中午,西北方向已被突破。我认为继续战斗下去,徒招致双方更多的伤亡,乃派一中尉随员浙江嘉善人某(姓名记不起了),由羊山集东端出去找解放军的一个连指导员进来,表示停止战斗。我和参谋长以下的参谋人员,一个旅长(十三旅旅长罗贤达逃脱),3个团长均被生俘。”
宋瑞珂回忆的情景和当时的战况大体相符。宋表示放下武器后,就和他的参谋长郭雨林、副参谋长王开石、一八五旅旅长涂焕陶、旅参谋长马用之、十三旅参谋长龙椒平、团长罗友胜、李炽生等,在葛玉霞押领下,沿着泥泞的羊山集大街向西走去。
历时1两个昼夜的羊山之战,至此胜利结束,共歼敌1.4万多人,加上羊山外围作战共歼敌2.3万多人。击落敌机2架。缴获野炮12门,迫击炮16门,各种小炮102门,轻重机枪367挺,手提机枪158支,长短枪数千支,汽车36辆,电台7部,骡马400多匹。其中我二纵歼敌5000人,缴获各种炮124门,各种枪一1800多支,汽车36辆,骡马400多匹,以及大量军用物资。我纵也伤亡2000多人。
自6月30日夜,我刘邓大军渡过黄河转战鲁西南,经将近一个月的连续作战,共歼敌4个师部、3个半旅6万多人。六十六师师长宋瑞珂,七十师师长陈颐鼎、副师长罗哲东,五十五师副师长理明亚等高级将领,全当了我军的俘虏。五十五师师长曹福林只身逃走,三十二师师长唐永良带少数人逃往济宁。鲁西南战役真是空前大捷,这一胜利,把蒋介石钳形攻势的铰轴打断了,为我军向大别山挺进打开了通道。
战后日夜
嘉奖令在部队传达后,大家欢欣鼓舞。也有个别指战员在高兴之际,流露出愤恨的怒色。主要是在羊山战斗中,他们的许多好战友、好领导负伤了,牺牲了。包括五旅参谋长陈中民在内的团以上干部,就有15人负伤,营级干部伤亡了32人,连以下伤亡的更多。有的同志为此有一肚子气,有个同志还打了宋瑞珂一下。我知道后,批评了这个同志。宋瑞珂从十八团一营到团部、旅部和我们纵队政治部,每次和我们同志谈话,都说到他们伤亡太大了,要求为他们的伤员治疗。我也见了宋瑞珂,他个儿不高,白白的,四十来岁,山东青岛人,外表看挺文雅,不像位战将,没想到在坚守上还真有两手。
当时,宋又提出治疗伤员问题。我们一个同志说,你放心,伤员我们已经全部抬到后方进行治疗,你如果早两天放下武器,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亡。宋说,我是军人,是奉命打仗的,当然自己也有责任。接着,我们敌工部就将宋送到大军区。以后听说,宋到大军区后,和张际春政委交谈时,曾说道我们二纵有个同志不应该打他。张际春同志向宋解释,说动手打你一下是不对的,但仗打得那么激烈,部队伤亡大,个别同志一气之下的错误行动,也望你谅解。以后,宋瑞珂被送到华北解放区进行学习,据说学习的不错。
1984年6月16日下午,黄埔军校成立60周年纪念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。我应邀参加了这次会议。坐下后,我听说宋瑞珂也来了,就问身边的同志:宋瑞珂坐在哪?宋瑞珂听说后,就端着一杯红葡萄酒走到我身边,向我敬酒。我端起一杯白酒迎上去和他干杯,宋瑞珂见我端着白酒,就回到他座位上放下红酒,也倒上一杯白酒,我俩同时举杯,一饮而尽。谁也没提羊山打仗的事。我们都知道,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,现在要发扬黄埔精神,促进祖国统一,致力于振兴中华。
后来看到全国政协委员郭汝瑰在羊山战斗时写的日记,郭汝瑰当时是顾祝同陆军徐州总部的参谋长,对我军过河反攻、进军大别山等在日记里均有记载。现摘录一段:
“7月28日,六十六师电台不通。羊山集似已失守。宋瑞珂在此坚持两星期之久,可谓难能。王敬久以两师之众距宋10公里而不能救,王仲廉22日集中后前进,徘徊于冉固集数日不前。如两王于24日以后真面目攻击,则局面必大异于今日。余深知国民党腐败,王仲廉等均只知弄钞。韩楚箴告余,刘伯承廉洁虚心,不断求知,以与政府将领比较,诚不啻鹤立鸡群云。如此,两党战阵上之胜败不问可知。”
从这一天的日记看,郭汝瑰当时在国民党将领中,可算是有识之士。
羊山战斗结束了,我们松了一口气。羊山集如果攻不下来就马上南进,我和广大指战员心里是不会愉快的。现在战斗结束,身上卸下千斤重担,虽然伤亡较大,但部队情绪是好的。
7月30日下午,我们纵队由羊山集以西之吴庄地区出发,移到巨野以南的大义集地区。当时几个纵队都驻在巨野周围。根据刘邓首长指示,部队从8月1日至6日进行休整补充,待命出发。许多新解放不久的战士补充到部队,我们纵队补充了2000多人。这些新战士尚未经过诉苦教育,能否马上战斗没有把握。还有,大批伤员,包括国民党部队的伤员和俘虏军官,要送往黄河以北,大批支前民工也要北返,缺的干部要重新配备,等等。总之,一周的休整时间实在太短了。但时间也不能太长,因为蒋介石不给你更多的时间。
蒋介石指挥着近百万大军,正向陕北、山东重点进攻,没想到我们刘邓大军从中间给他来了一锤子,在鲁西南歼灭他4个师9个半旅,特别是六十六师的被歼,蒋介石和总参谋长陈诚更为恼火。战后,蒋介石就把王仲廉撤职查办,让罗广文代替王为兵团司令。并令王敬久、罗广文、邱清泉、张淦、刘汝明等集团共13个师30个旅,开始从西、南、东三面向鲁西南进攻,企图在黄河以南迫我背水决战,或者把我们赶过黄河以北。王敬久、罗广文的部队开始北犯,其先头部队和我前沿部队不时有小的接触。
这时,华东野战军的几个纵队,其中包括王建安同志率领的八纵和宋时轮同志率领的十纵,已从鲁中西渡运河,进入鲁西南。敌五军、八十五师等也准备西渡运河向鲁西南前进。刘邓首长在巨野以西之赵楼,召集我们几个纵队的负责同志开会,讲了当前的敌情,决定乘敌尚未全部靠拢,与8月7日晚开始向大别山挺进。
羊山一角
秦之光
黄昏时分,向羊山集的攻击开始了。队伍5分钟就顺着山角冲入羊山集的西北角,在大街上与敌人展开了肉搏。山上敌人的大炮和机枪虽不住的往街心打,但并没有阻止我们的前进。秦之光
辛洪增带领的32名战士,在紧张的战斗中,与主力失掉了联系,虽然已有7位同志负了伤,他们仍很坚毅的守住西门附近两座独立屋,和从敌人手里夺过来的几个地堡。敌人离他们只有10来步远,向他们连续进行了6次反扑,他们都始终没有退后1寸。
指导员辛洪增同志带领着四班长郝胜泉等十几个同志,守着北边一座屋,班长武希等十几个同志,负责坚守南边的一座屋,郭子安同志与一个弹药手守着两屋前边的一个地堡。这个全旅闻名的老英雄郭子安同志仗着他连发连中的苏式转盘,把敌人的一次反扑杀退了,二次又被杀退了……。七八十个敌人倒在地堡前面。郭子安向大家喊着:“同志们,咱死就死在一起,活就活在一块,坚守住这块地方,就是立大功的条件。”在这样的口号下,大家团结的像钢一样,五班战士张香孔负了伤也不哼,仍然守着自己的枪眼监视着敌人。
郭子安同志在未爬进地堡的时候,腿上就负了伤,但是他并没有吵哄,就钻进地堡,射击由矮墙外冲进来的敌人,所以,大家都不知道他负了伤。当他每发射一阵机枪把敌人击退,就在空隙中用两手卡住大腿根子,用非常坚强的毅力来制止疼痛,等敌人再冲上来的时候,就翻过身来开始发射。敌人的炮把北边小屋打塌了一半,英勇的战士们从土木底下翻上来继续射击,子弹打光了,就冲出去抢取敌人的子弹、手榴弹来补充自己,每当敌人越过矮墙的时候,就可以听到“准备好手榴弹……准备好,”“沉着准备打……,没关系,等他靠近再打!”大家互相勉励着,坚决守住这块阵地。
“有我这挺机枪,就有咱这块阵地,”郭子安很镇定地说着,大家都相信他的勇敢与射击的准确。安阳多次作战,大家都与他在一块经历过多次战斗,都相信这块地方一定是我们的,敌人一定不能前进一步。
他们在这里整整坚持了一天,黄昏时,终于和主力取得了联系。敌人付出了数十具死尸的代价,但房屋和那座地堡始终是我们的。
羊山下的尸山血河
7月28日,羊山战斗结束。29日在万福河打援部队向北转移时,有意安排通过羊山大街,看看羊山战地实况,部队从南向北走,远望羊山真像一只卧着的羊,寨墙和寨门像城堡一样威严。在离南门很远时,就闻到臭气,在南门外的石板上躺着死马和死尸。走进南门,看到东大街上令人震惊和恐怖的几道尸墙,横在大街上。绕过尸墙从院内走,因院内、房内都有交通沟相连,交通沟内泡着死尸,从交通沟通过还能碰上枪支。沟内、院内、房内都躺着死尸,从尸体伤口上看,有枪伤、炸弹伤,更显眼的是刺刀伤。从现场看出,在东大街阵地上曾经有过多次白刃战。从尸体的惨状看出,那一片片核心阵地上已变成实实在在的尸山血河,血雨腥风、尸横遍地、臭气冲天。当时没有照相条件,没有留下真实的战场纪录。今天用语言、文字都难以形容战地惨状。
据石凤阁老人回忆,当时打羊山的时候他才16岁,跟着团长做通讯员,在第四次总攻后,跟团长前往羊山现场勘察,每走一步都踩到一个尸首,气味非常高,以致把他的眼睛熏出眼疾。到后来参加过羊山战役的部队挺进大别山,到解放之后,在一块吃饭如果是有谁一提到打羊山,回想起当时见过的尸山血河的场景,很多战士就呕吐到吃不下饭。